趁着纪托拍广告,许星言回了一趟之前住的廉租房。
那栋破破烂烂的老楼没了,记忆中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小公园,绿草茵茵的。
还以为自己走地方,抓住个蹭树锻炼的大爷一问,才知道老楼拆迁了。
挺好,房东老头儿估计能得着挺多补偿款,晚年买彩票的钱指定不愁了。
许星言走了一公里回到公交车站点,对着站牌研究半天,挑了一路公交车,倒两次车折腾了一个半小时,终于到了天使福利院门口。
纪托早上本来让他挑辆车开,但纪托那些车除了超跑还是超跑,他开不惯——超跑里都是啥破空调啊。
再说超跑油钱那么贵,坐公交车多便宜,三趟六块钱。
傻丫和狗蛋窜高了一大截。
狗蛋正好变声期,说话声有点像大鹅,倒是比小时候话多多了。
傻丫自己能编出很好看的发型了,两个小麻花辫垂在身后,跑过来时一颠一颠。
她站到许星言面前,抿着嘴笑得眼睛眯成了缝:“小芸姐姐说你出国打工去了,我可惦记你了!”
许星言半蹲下来,结果发现自己蹲下已经比傻丫矮一截了,他笑了笑:“惦记我什么?”
傻丫:“惦记你在国外有没有挣大钱呗!”
许星言撇了下嘴角:“一毛儿也没赚到。”
“那也没事。”傻丫颇具江湖气息地拍了拍他的胳膊,老神在在道,“人在外面长见识了也好,以后不走了吧?”
许星言点点头:“不走了。”
傻丫:“等我长大混好了,承包一片鱼塘,把你们都招进来摸鱼!”
狗蛋在旁边当即附和:“董事长!”
傻丫扬起下巴:“低调。”
许星言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,进屋走到方黎的房间。
护工刚给方黎擦完脸,正往方黎脸上抹雪花膏,一边抹一边哄:“抹香香了啊,不动。”
抹完雪花膏,护工把方黎推到窗边儿,拿起拖布开始拖地。
许星言过去抢护工手里的拖把,被她推开了,护工指指方黎:“这么久没来了,不急着干活,你去陪院长。”
许星言只好坐到方黎对面。
方黎看向他,盯了半天,眼神中带着特有的稚气朝他伸出手:“德华来了?”
他赶忙把手递到方黎手里:“想我了没有?”
“想啊,我记着你上次说的事儿呢,”方黎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昨天,昨天还是前天……你跟我说你谈了朋友,谈的怎么样啦?”
许星言想了想:“谈得挺好的。”
方黎:“有没有那个人的照片啊?给我看看?”
许星言打开搜索引擎,搜了一张女明星的写真,亮在方黎面前。
方黎狐疑地瞄了瞄他:“你上次不是说有酒窝吗?这女孩子笑成这样,也没见着酒窝啊。”
许星言:“……”
觉着方黎能记住,她给忘了;觉着方黎记不住吧,她能记住。
许星言关闭当前网页,上一次搜索的有关纪托的消息跳出来,他望着纪托的照片愣了愣,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蠢蠢欲动,就这么直接把手机再一次亮到方黎面前:“这个,有酒窝,对吧?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,刚找着的对象。”
方黎盯着屏幕眨了眨眼,片刻后瘪了瘪嘴:“没对象就没对象,我是老糊涂了,你也不能拿纪托的照片糊弄我啊?”
许星言:“???”
他瞪着方黎:“你为什么认识纪托?”
方黎撇过了头,还有点不大高兴。
许星言看向拖地的护工:“她认识纪托?”
护工拄着拖把直起腰:“你不认识纪托吗?”
许星言:“我不认识纪托?”
“你不认识也难怪,毕竟在里面四年……”护工看了眼方黎,没往下说,介绍道,“最近这两年火起来的一个明星,电视上天天播他的广告,打拳的。”
许星言的表情和心情都十分复杂。
护工又道:“这两三年总有钱汇到咱们福利院,我看汇款单子上汇款方署名是纪托,你认不认识?知不知道那人是谁?叫什么名字?”
许星言动了动嘴唇,不知怎么说——我是应该认识啊,还是不认识啊?
好半天,他组织好词汇:“人家不都写名字了吗?叫纪托?”
护工:“嗐,好心人都不愿意留名,给福利院捐款的,不是写自己叫奥特曼就是刘德华。他要是纪托我还是张曼玉呢。”
许星言有些奈:不,他就是纪托。
一线体育杂志工作室。
摄影师眯着眼看了看小镜头里的成品,抬手朝纪托比了个“k”的手势:“辛苦了!”
工作人员关掉大灯,那股炙热瞬间消退。
纪托微微张开嘴,做了个深呼吸。
每一次躁狂发作的感受都不一样,这次比以往的反应更大。
心跳让他生理上有了不适感,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。
没有运动手环,拍广告不能戴监视心率的手环。
“纪先生,这边。”杂志方记者伸出手臂引路。
纪托微微颔首,跟着走过去,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:“这么巧!”
纪托转过身,看见来人的瞬间,脸上也挂上滴水不漏的笑:“巧,何总。”
在场都是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和钻空过来采访的媒体人。场合限制,他当然要对何嘉客气。
不过星言说的没,何嘉身边真的带着保镖,三十个倒是没有,十来个有了。
何嘉热情地握住他的手。
然后果然不出他所料,何嘉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捏他的手指。
纪托保持着微笑,把另一只手也送上去,合握着何嘉的手晃了晃,调整角度,在旁人看不到的那一侧倏地掰开何嘉的拇指。
“嘎嘣”一声轻响。
何嘉撤回手,血色唰地从何嘉那张脸上褪下去。
听声音是脱臼。角度找得不够好,原本可以掰断那根手指的。
“我还有事,”汗珠在何嘉额头冒了一层,说话也带上了颤音,“改天我们细聊。”
纪托点了下头:“我很期待。”
工作室里。
采访结束,记者收起摄影设备陆续离开。
房间里只剩下陪着他过来的卢彬。
纪托戴回自己的运动手环,“滴滴”警报瞬间响起来,他瞄了眼手环屏幕,心率140。
他的病不受主观意识控制。
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,但没有办法压制自己的情绪。
躁狂发作的阶段,一连串的附加症状都会加重。
“怎么了?”卢彬问。
纪托揉了揉眉心,把车钥匙抛向对方:“送我回家。我现在开不了车。”
紫檀湾的房子被他买回来了。
外公最喜欢的那张棋桌也被摆回了一层客厅的原位。
五层高的别墅,他的卧室依然在顶层。
手环隔一会儿“滴滴”几声,闹得他心烦。
纪托摘掉手环,扔在茶几上,环顾四周,扬声道:“星言?”
他明知道许星言不在,还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,把整栋房子找了遍。
烦躁烧上来,眼皮都跟着烫。
纪托掏出手机,按下许星言的手机号,刚拨出去,又立即摁断了。
追得太紧会被讨厌。